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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逆轉”（irreversible）一詞讓人不寒而栗。曾經已經排放和未來將要排放的溫室氣體會繼續(xù)改變全球海洋、冰蓋、和海平面，而這些變化在未來數百年甚至一千年都是不可逆轉的。

邵琬云 2021/08/10 10:37來源：界面新聞字體：宋

2021年7月26日，河南省新鄉(xiāng)市，當地遭遇暴雨天氣引發(fā)洪水。來源：人民視覺

文丨邵琬云（美國阿拉巴馬大學地理學助理教授，從事環(huán)境和社會關系的研究）

今年夏天在世界各地頻繁出現的天氣災害——洪水、干旱、山火——為整個人類社會敲響了警鐘。恰逢其時，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第六次關于氣候變化的自然科學基礎（The Physical Science Basis）的評估報告于8月9號發(fā)布。

聯合國秘書長安東尼奧古特雷斯稱，這次報告是給全人類的“紅色預警”（code red）。他還進一步表示，“這表明各國政府遠遠沒有達到將氣候變化限制在1.5攝氏度和實現《巴黎協定》目標所需的雄心。”一石激起千層浪，世界各國各大新聞媒體都爭相恐后地對其進行了報道。作為全世界關于氣候變化最具權威的組織，IPCC發(fā)布每一次評估報告，都會引起各界關注。

IPCC和其評估報告的背景

IPCC這個國際組織是世界氣象組織（World Meteorological Organization）和聯合國環(huán)境項目（United Nations Environment Programme）于1988年共同創(chuàng)建的。從成立之初，IPCC就確定了非常明確的目標，即為世界各國各層政府提供關于氣候的科學基礎以幫助他們制定相應的氣候政策。因為其服務對象涉及聯合國和世界氣象組織的成員國，共195個，IPCC吸引了全世界數千名科學家的自愿參與，這些科學家從自己的研究領域出發(fā)組成三大工作小組（working group），分別負責氣候變化的自然科學基礎、氣候變化的社會影響和適應以及社會脆弱性、減少溫室氣體排放。

自1990年第一次評估報告發(fā)布以來，IPCC迄今為止一共發(fā)布了六次評估報告，每一次報告都由三大工作小組做出的針對這三個領域評估報告組成。通常每一次報告都是這些志愿者科學家相互協調、共同努力的成果。生成這些報告的整個過程都頗為透明，參與寫作報告的一名科學家提到，第六次評估報告的作者們在過去的三年里總共回復了五萬條審閱評論。不得不說，產生評估報告的過程是非常嚴謹的。IPCC也因為其對氣候變化科學和社會影響的杰出貢獻，于2007年被授予諾貝爾和平獎。

這次報告的亮點

今天發(fā)布的自然科學基礎是第六次評估報告的第一個報告，由第一工作小組（Working Group I）完成，一共有234名科學家參與。眾所周知，科學家們一向行文謹慎，盡量做到忠實數據、不夸大其詞。而在專門為政策制定者準備的概括（Summary for Policymakers）中，很多感情色彩強烈的詞不斷出現。例如，概括一開始就強調人類對大氣、海洋、陸地的影響“不可置疑”(unequivocal)。

跟早期的報告相比，科學家在過去的三十年里對人類行為影響大氣系統的因果關系越來越有信心。1992年的第一次報告簡明地指出全球溫度上升，氣候系統在發(fā)生變化。1995年發(fā)布的第二次報告指出，已有證據的“暗示”（suggest）人類對全球氣候產生了可觀測到的影響，2001年的第三次報告得出結論，“過去50年的升溫‘可能’(likely)是由溫室氣體排放增加引起的。” 2007年的第四次報告就用到了“非?？赡堋?very likely)來形容溫室氣體排放跟溫度上升的因果關系。到了2013年的第五次報告，這個詞就變成了“清楚”（clear）。通過六次報告的的用詞演化可以看出，科學界對氣候變化的人為原因已經達成共識。

其實早在2004年，科學雜志發(fā)表的一篇論文通過分析928篇科學論文摘要，得出的結論就是科學家對人為氣候變化達成了共識?？梢哉f這些年，對氣候變化的人為影響提出質疑的不同聲音幾乎全部來自科學界之外?，F在，IPCC用了如此強烈的詞匯，讓人不得不發(fā)問，質疑聲還會存在多久？

“空前”(unprecedented) 是另一個頗能引起人們情緒高漲的詞。第六次報告聲明，大氣系統在近一百年發(fā)生的變化較之前幾百年甚至幾千年都是空前的。例如，全球海平面自1900年以來上升的速度超越了之前3000年任何一個世紀。

“近乎確定” （virtually certain）是另一個高頻詞匯，在概括中重復出現。比如，科學界近乎確定，自上個世界50年代以來，極高溫現象包括熱浪（heatwaves）變得越來越頻繁和強烈，而極低溫現象不僅越來越罕見而且越來越弱。同時，科學家們也近乎確定格林蘭的冰蓋會在21世紀繼續(xù)融化，全球平均海岸線也會在本世紀繼續(xù)上升。

“不可逆轉”（irreversible）讓人不寒而栗。曾經已經排放和未來將要排放的溫室氣體會繼續(xù)改變全球海洋、冰蓋、和海平面，而這些變化在未來數百年甚至一千年都是不可逆轉的。

近些年，一門叫做“復合風險“（compound hazard）的新的分支學科快速發(fā)展。復合災害指的是，大氣系統中不同的物理過程在多個空間和時間尺度上互動產生的極端天氣。IPCC的第六次報告也對復合風險發(fā)表了聲明，提到所有的區(qū)域都會受到這種機制的影響，像海岸城市會因為海岸線上升和強降水頻發(fā)的共同影響經歷越來越多的洪水災害。

人類應對氣候變化的出路在哪里？

如果這次自然科學基礎報告僅僅用大量的科學觀測和模型指出了氣候變化的嚴重性，頻繁使用感情色彩濃重詞匯和斷定的語氣，這不免會讓讀者產生無助乃至焦慮的情緒。讀完這些科學依據后，相信很多人會問，我們的出路在哪里？

通過減排和人工除碳（anthropogenic CO2 removal），碳中和的目標并非遙不可及。面對急速升級的氣候災害，現在的迫切任務是做出快速的大規(guī)模減排，以在2050年實現碳中和。很多科學家將氣候變化的臨界點比喻成定時炸彈，大氣系統一旦到達臨界點，其對人類社會的影響將不可逆轉。在還有很多質疑聲音的氣候變化大討論中，今夏大規(guī)模的極端天氣災害為世界各地人們提供了第一手證據，IPCC歷時三年由幾百名科學家共同參與寫成的報告為人們提供了科學依據，親身經歷和科學依據能不能說服質疑者、改變國際氣候政治行動緩慢的格局，將會是未來幾年很多科學家和觀察者最為關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