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莎白·特拉斯在任期的第45天宣布辭職,創(chuàng)下最短英國首相生涯紀錄
唐寧街10號又多了一個落寞身影。
白金漢宮“首相不會辭職”的發(fā)言猶在耳邊,僅僅過去十幾個小時,伊麗莎白·特拉斯在任期的第45天宣布辭職,創(chuàng)下最短英國首相生涯紀錄。
在特拉斯一系列的謎之操作和內閣成員的眾叛親離后,《每日星報》更是在網絡上做了一場比賽直播,諷刺特拉斯的首相壽命還沒有一顆生菜的保質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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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著名電視主持人杰瑞米·克拉克森更是在自己的社交賬戶上說這一切都顯得十分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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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9月23日推出“迷你預算案”以來,特拉斯就不斷把自己推向懸崖邊緣。一個大規(guī)模的無資金減稅計劃,只能導向一場國際金融地震,以及一個搖搖欲墜的首相寶座。
“斗士”特拉斯在19日英國下議院的一場演講中,雖然承認了預算案存在錯誤,但她“我為國家利益行事,以保證經濟穩(wěn)定”的負隅頑抗,只換來了反對黨工黨此起彼伏的下臺噓聲。
特拉斯的政治翻船由“迷你預算案”中的減稅政策引發(fā)。由于英國央行已在緊縮貨幣政策,國際金融市場和投資者對特拉斯政府并不抱有信心。在和央行的“懦夫博弈”中,英國政府選擇了低頭——財政大臣、內政大臣匆忙換人,減稅以混亂的鬧劇收尾。
被迫放棄關鍵經濟政策的特拉斯,已然盡失民心,成為幾十年來支持率最低的英國政府首腦。隨著工黨在民意調查中的優(yōu)勢逐漸擴大,想拉特拉斯下臺的不只是反對黨,保守黨內部早已醞釀“逼宮”。
本以為隨著特拉斯的下臺,英國近期的政治肥皂秀可以暫告一段落,英國前首相鮑里斯·約翰遜參選保守黨黨首的消息又將這出大戲推向了另一個高潮。
眼看曾經被彈劾下首相位置的鮑里斯有卷土重來之意,據《環(huán)球時報》報道,英國工黨和民主黨黨首紛紛表態(tài)要求立即舉行大選,稱不能再任由保守黨“禍害國家”。
在特拉斯宣布辭職后,英鎊兌美元匯率上升了近1%,英國股市上漲約1%。不過,這也不是一件多值得高興的事,英國經濟如今要收拾的爛攤子,比換掉一個首相復雜得多。
9月23日,新任英國首相特拉斯宣布推出“迷你預算案”,其中包含總金額約450億英鎊的減稅計劃,這是英國自1972年以來的最大規(guī)模減稅。
通過減稅刺激經濟增長的做法在歷史上屢見不鮮,只是這一政策路徑的起效通常具有長期性,一般無法快速刺激經濟。
更重要的是,英國正在經歷的大通脹使其貨幣政策不具備寬松空間,這是特拉斯政府激進減稅的最大死穴。
英國9月CPI同比高達10.1%,刷新40年以來新高,甚至高于美國通脹水平。為了對抗通脹且受美國加息影響,英國目前也正處于加息周期中,因此英國央行很難在經濟增長與抗通脹之間做出平衡。
特拉斯政府激進減稅的另一大阻礙在于政府債臺高筑,而稅收是政府重要的財政收入,減稅無疑會使英國政府的收入減少。
2021年,英國政府債務占當年GDP的比重高達95.35%,同期英國政府杠桿率高達103%。若在此刻推進減稅政策,將影響到英國政府的償債能力,進而影響到英國的主權信用,屆時英國政府破產、英債危機都很可能上演。
同時,減稅還有極大概率推升通脹,讓目前英國恐怖的通脹變得更加不可控,疊加當下的能源短缺導致潛在的去工業(yè)化,其結果可能是更慘烈的經濟衰退。
總結來看,特拉斯政府在錯誤的時間點推出了一個可能引發(fā)系統(tǒng)性風險的錯誤政策,投資者亦對此秉持強烈的反對態(tài)度,計劃推出后英國資本市場慘遭“股債匯三殺”。
計劃推出后僅僅3個交易日,英國30年期國債利率跳升121bps至4.99%,英鎊兌美元下跌超5%,英國富時100指數在9月23日后的15個交易日里下跌約5%。
英國國債利率走勢資料來源:wind,36氪
相比于資本市場的短期調整,英國債市因減稅政策導致的主權信用問題使其正處于一個負反饋螺旋中。
養(yǎng)老金是英國國債的重要持有人,養(yǎng)老金在資產端更傾向于保本,作為無風險利率的國債自然是重點配置對象,固收型養(yǎng)老金計劃占比高達81%。由于看到減稅政策可能引發(fā)英債危機,英國眾養(yǎng)老金資管機構選擇大幅拋售英債,以降低風險敞口。
拋壓之下,各期限英債利率在短期出現(xiàn)大幅上行,10年期英債利率高點甚至與2008年經濟危機時相當,這一定價也反映出投資者對英國經濟的悲觀預期。
不僅如此,近期英債利率的短期暴力拉升,觸發(fā)了補充保證金的要求,造成了英國養(yǎng)老金的大規(guī)模流動性擠兌“慘劇”。
對此,財通證券認為,英國養(yǎng)老金陷入“國債利率飆升導致需補繳大量保證金——緊急拋售流動性資產——資產價格下跌——保證金壓力進一步上升”的“危機循環(huán)”。
9月28日,英央行購債計劃在短期起到了一定穩(wěn)定債市的作用,但并未完全緩解矛盾,直至10月17日英國新任財長亨特回撤大部分減稅政策后,股債匯才趨于穩(wěn)定。
亨特明確表態(tài),稱他不同意特拉斯和克沃滕的做法。在他看來,借錢減稅根本行不通,取消上調公司稅的計劃只會為富人減負。
特拉斯的減稅計劃帶有強烈的“撒切爾主義”影子,只不過更加簡單化和理想化。
“撒切爾主義”的政策核心之一就是減稅,其次是放松企業(yè)管制和貨幣緊縮,充分發(fā)揮自由主義市場經濟功能,但每一種發(fā)展模式的成功都需要與其相匹配的社會土壤。
撒切爾上臺的背景是英國兩黨奉行看長達30年的“巴茨克爾主義”逐漸失靈。這是一種建立在凱恩斯主義理論和“各階級合作主義”基礎上的福利資本主義,副作用是企業(yè)投資意愿不足,個人缺乏工作積極性,整個社會缺失創(chuàng)新精神。
撒切爾夫人上臺后立即推行減稅政策,最高稅率先從83%減少到60%,進而又減到40%;為了減輕公司的稅收負擔,當時的英國政府把公司所得稅率由52%逐年減少到35%。
加之削減社會福利、擴大公共產品市場化等手段,英國逐漸完成了新自由主義經濟轉型。自1982年起,英國經濟保持了8年增長,持續(xù)18年的財政赤字從1987年度起開始轉為盈余。
英國政壇雖然保守黨和工黨輪流上臺,但遵循的治國理念始終在延續(xù)撒切爾夫人的經濟學,主張減稅更是成為保守黨的核心理念。
特拉斯之所以超越蘇納克成功當選保守黨黨首,主要原因也系前者提倡的減稅為更多保守黨成員認可。
特拉斯的減稅政策主要針對富人和企業(yè),特拉斯希望為這部分人群松綁,促進富人消費,同時增加英國對企業(yè)的吸引力,使英國經濟更好地運轉。
但特拉斯的天真之處在于,減稅對稅率偏高的社會益處更大,而在“經濟合作與發(fā)展組織”(OECD)國家中,英國的稅收并不算高,2007年至2019年,英國企業(yè)稅從30%降至了19%,且對企業(yè)的管制已大大放松。
面對能源危機這樣一個供給端問題,特拉斯政府試圖從需求端出發(fā)——降低所得稅最高稅率——解決當前的經濟下行壓力,顯然無法起到預想的效果。
此外,當下英國經濟面臨的結構性問題也不同于上世紀70年代的英國,簡單套用這種做法無異于刻舟求劍。
過去的10年里,除去2021年,英國的GDP同比沒有超過3%,英國經濟本身早已長期疲軟。2020年的疫情同樣把英國經濟砸出了一個“深坑”,當年GDP同比錄得-9%,2021年的7.44%則存在明顯的低基數因素。
“脫歐”之后,英歐經貿摩擦造成的勞動力短缺、居民購買力下降等“后遺癥”,持續(xù)威脅著英國經濟的確定性。
今年以來,英國機械、運輸設備、化學品等優(yōu)勢制造業(yè)以及金融、電信等優(yōu)勢服務部門的產出和出口出現(xiàn)大幅下降,導致對外貿易逆差擴大。
加上愈演愈烈的通脹問題,通脹-加息路徑下衰退預期陡增。英國經濟一旦發(fā)生衰退,能源短缺得矛盾若得不到解決,將失去經濟修復的動能。
正如美國前財政部長薩默斯警告的那樣,對英國而言,現(xiàn)在根本不是追求這種“天真、一廂情愿”的供給學派減稅理論的時候。
內外交困之下,英國四個月里已經換了4位財政大臣。而在21世紀初,布朗在出任首相前擔任財政大臣整整十年,另一位財政大臣奧斯本的任期也長達六年??梢源_定的是,無論誰來接任英國首相一職,面對的都將是1979年撒切爾夫人上任以來最糟糕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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